针对大陆地区网络流传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佛学)”,笔者专门咨询了英国科学哲学学会,其复函:“……这个是一种非常让人惊讶的假设,可以坦率的说,这种(观点)是伪命题。……如果人们愿意接受知识界的真知灼见,那么自然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所有的证据和事实都指向哲学被科学化。”
不妨再看看其他科学界、哲学界的人士的意见:
《科学是科学,宗教是宗教》 李淼 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院长
我们这个时代非常奇怪。当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时,越来越多的人依赖科技带来的各种便利,因此科学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使得一些人将科学看成一种万能的工具。另一方面,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力驱使一部分人到宗教那里寻找精神依靠。科学话语权霸主的地位让某些宗教人士以及偏好宗教的人到科学这里寻找“依据”,有些人甚至说:“科学的尽头是宗教”、“当科学家爬到山峰时佛学大师早就等在那里了”,等等。
费曼在一篇文章里说,科学与宗教的区别是,前者的核心是不确定性,后者的核心是确定性。比如说,解释一个现象的科学学说是临时的,是需要越来越多的证据的,所以永远是统计性质的。在物理学中,我们往往说某个现象的证据是几个标准误差,换句话说,只是十分可能的,而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理论和模型也是如此,当科学家需要的时候,牛顿力学被修正为相对论力学,诸如此类。宗教则相反,一个断言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因此,科学和宗教爬的不是一座山,佛学大师一生等在那里,只会等来更多的信众,而不是科学家。
我们生活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越来越重要,所以,前面说的某些宗教人士借重科学是一个悖论,宗教只是人类的心理和伦理实践,与知识本身没有多大关系。
《物理学从来没有形而上学化》 赵南元 清华大学教授、互动百科科学顾问
科学是获得可靠知识的最佳手段,哲学可以用来过嘴瘾,宗教可以用来骗钱。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宗教,是传教者的骗术;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是不懂哲学的人的臆语。有的大科学家爱谈哲学,是为了过嘴瘾,不必当真。其实,宗教的尽头是灭亡,哲学的尽头是科学化,变得靠谱一些,科学没有尽头,永远是青春期。
科学家信宗教在世界范围内寥寥无几并呈不断下降趋势,而物理学从来没有形而上学化,量子力学是标准的唯物科学,宇宙学的某些问题看起来很“哲学”,其实更是科学的问题,解答它们必然是科学的手段。
科学的功能就是发明理论,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科学没有尽头。如果有10000个理论,科学就会创造出第10001个。哲学比宗教层次高,科学比哲学层次高。
《信仰归信仰,科学归科学》 Charles 哈佛大学华裔教授、物理与数学大师
科学是科学,佛学是佛学。我研究佛学长达十五年,可以断言,佛学绝对与科学没有任何交集。佛学里面有大量模糊的语句,看似玄妙,其实就如同赌硬币的正反面,怎么说都是对的。量子力学是一门100%的唯物科学,与唯心主义没有任何关系,硬要捣鼓出一个量子佛学更是贻笑大方。一位哲学系教授说过:“佛学不断绑架科学,一方面是缺乏自信,需要蒸蒸日上的科学来证明自己。一方面,绑架科学的最后实质是提高了科学地位,使得佛学今后依靠科学从而损害了宗教“信”的核心。如果一切宗教都需要科学判断,就失去了宗教的价值,宗教必然输给科学。所以佛学绑架科学最后会把自己葬送,得不偿失。”不如各安其位,信仰归信仰,科学归科学。
科学不是信仰,而是老老实实告诉你“如何做”,“做什么”。“是什么”只是这两个问题的附带问题。科学是方法体系,从来没有玄妙空话。科学不追求真理,真理是宗教范畴。科学更不追求无上的大智慧,而是“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日积月累稳步进步,最后获得大知识。鼓吹“宇宙无上大智慧”的,必然不是真科学、真智慧。哲学家的错误就是“简单的以为宇宙的规律可以用简单的语言描绘”。做学问也是这样,不要想一步登天,获得什么“大智慧”,“超科学”,而是虚心苦干,辛勤耕耘,这样才能获得成就,否则就成了民科。
《科学解答了的问题,哲学就退出了》 戴谨 物理博士、IT专家、诺贝尔奖得主温伯格的弟子
远古时代,没有很好的测量工具,人们试图通过思辨的方法理解这个世界,于是有了哲学,哲学想不通的问题就由宗教回答。哲学催生了基于实证方法的科学。科学从研究简单系统开始认识世界,从质点到物体,从原子到物质。科学解答了的问题,哲学就退出了。今天,人类和宇宙的起源都不再是哲学问题,甚至人的意识也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至于宗教,牛顿发明了力学以后需要上帝提供第一推动力,大爆炸宇宙理论以后我们就不知道需要上帝做什么了。
《从巫学发端,到科学收尾》 丁舟 著名人文学者、哲学与科学史研究者、科普作家
名词简释
学:标题中的学是学问、学术、学说、知识、思想的泛称,文中多用“知识体系”一词。特指某一地区、某一时段,对社会整体价值观的形成居于主导地位,对政治制度、道德标准曾经产生过重要影响力的知识体系。四种学在本文中是独立的概念,可以理解为没有交集。尤其是哲学一词,要避免概念扩大化。 巫学:以多元的人格化自然神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神学:以人格化的唯一神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哲学:以某个或某些社会人的思想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科学:以描述客观世界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四“学”的历史概述
世界陆地宽广,其中欧亚大陆及北非是人类早期文明的核心区。公元前三千多年,在西亚新月沃地诞生了最早的文明。以文字发明为基础,人类开始形成可记载流传的知识体系,从此踏上漫漫征程。没有文字的时代可以暂时忽略不计,尽管这种风貌依然被当今世界零星地区的土著居民所保留。
就像个人的成长一样,儿时注定幼稚,不存在跨越式发展的奇迹。早期新月沃地、古埃及、古希腊、古中国、古印度的知识体系都是巫学,充斥着原始崇拜、巫术、迷信、占卜等内容,并且分割散漫,系统性很差。正是因为有了长期的巫学积累,才能避免原地踏步,在不知不觉中为下一步发展做准备。
遵循历史的传承,如果以文化地理划分,欧亚大陆及北非,由西向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主要区域:1欧洲,2西亚、中亚和北非,3南亚及东南亚,4东亚。在巫学时代,大家都有一个貌似相同的开始,但是其中有些方面却差异极大。正是这些差异,导致后来的走向出现不同。
南亚印度在列国时代,出现沙门思潮,不过最终没能冲出巫学的窠臼(在本文中,认为印度虽然有宗教,也有很多各类思想家,但是既无神学也无哲学,从其主流知识体系的演变来看,长期停滞于巫学时代)。在西亚强大的波斯帝国,琐罗亚斯德教开始孕育以一神论为核心思想的神学,直接或间接影响了后来的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东亚的中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群芳争艳,开始孕育哲学。欧洲的古希腊最为特殊,城邦制令人炫目,不仅孕育哲学,还闪出科学的火花(现在对古希腊,包括希腊化时代的哲学和科学都给予很高的评价,但当时社会仍然以巫学为主,可以参考神庙建筑、祭祀活动等内容)。
最先跨进神学时代的是欧洲。4世纪罗马帝国后期,基督教博采众长异军突起,宣扬信仰唯一的上帝,形成神学知识体系,逐渐替代巫学,并限制其它宗教,成为社会主流。7世纪,穆罕默德在阿拉伯半岛创建伊斯兰教,形成有别于基督教的神学,随着阿拉伯帝国的扩张,广泛传播至西亚、中亚和北非地区。虽然佛教也是世界性宗教,经典无数,曾在历史中某些地区被立为国教,但本文认为佛学所发挥的社会功能依然停留在巫学时代,所以不认同佛学是神学。
巫学是必经阶段,不过之后的神学在中国却被略过。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直接从巫学跳到哲学。以大框架看,作为一个地域单元,东亚是最早摆脱巫学时代的地区。中国的哲学时代很漫长,绵延两千多年,儒学之后依然不绝。欧洲进入哲学时代取代神学,时间跨度从文艺复兴至启蒙运动。与中国略有不同,欧洲哲学谱系繁杂,似乎并无绝对强势的派别,但是经过归纳不难发现,无论左中右,总体有一条人文色彩浓厚的主线。
15世纪大航海之后,开启全球化浪潮。欧洲的知识体系渐趋强势,尤其在工业革命后,呈现出摧枯拉朽的力量。不仅改变自身,也影响其它地区,其中的关键因素是科学知识体系的出现。
科学孕育于古希腊,诞生于文艺复兴,曾长期委身于哲学。20世纪初科学在西方开始挑战哲学的地位。而此时东亚的中国仍然固守哲学,邻国日本则经过明治维新,率先脱亚入欧。伊斯兰世界虽有个别国家觉醒,如土耳其凯末尔革命,但整体依然固守神学。南亚次大陆及东南亚多沦为列强的殖民地,以印度为代表的巫学传统依然稳固。时至今日,以全球为视角,不论原先是何种知识体系作为社会主流,现在都面临科学的挑战。即使在欧美发达国家,同样存在各种争论。
常说世界处于动荡之中,而知识体系的冲突就是绝佳标志。对此有人痛苦,有人迷茫,有人乐观。其实现在的新景象依然遵循历史的老套路,人类社会又处于一个新旧知识体系的大过渡期,不过这次特别有新意。
以上是四学的简单历史描述,那么这一切是如何实现的呢?
进化的机制
首先必须明确,人类的知识体系是对自然和社会各方面的描述及总结,不能与生俱来,有一个从无到有,逐渐发展的过程,并且还会继续发展下去。知识从少到多,体系从简单到复杂,从分散到合并,再到统一和新创。并不能用各种知识体系的独立性,来否认历史及未来中彼此的相关性。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才出现了主流知识体系的选择、争论、替代。对此不妨借用进化论中的自然选择来理解这种现象,可以概括为人类在社会状态下的理性选择。
生物的自然选择是对自然环境的适应。人类除了面对自然环境,还要面对社会环境。为了提高社会运转效率,人类会在自然条件、生产能力、技术水平、商业分配、军事安全等因素的合力作用下,创建相应的政治制度。而政治制度一般在稳定统一的状态下,才能发挥出最高的管理效率,也就是支出最低的管理成本。为做到这点,当某一种政治制度在定型过程中,势必会选择某一种知识体系成为主流,进而服务于全社会。
如果没有比较,制度的好坏无从说起,知识体系的优劣也无从判别,在停滞封闭的社会大都如此。但人类的发展和交流从未停止,渐变(量变)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是突变(质变)更吸引眼球。以种群数量增长为指标,不难判断,人类在政治制度和主流知识体系的选择上,总体处于进步之中。还可以进一步量化到经济总量、劳动生产率、财富分配的平均数和中位数、管理成本总量、单位管理成本等具体指标,也能得到同一判断。
巫学时代的某一较大地区,没有统一信仰,国家的概念非常初级。所谓的王朝帝国只能以军事强硬手段扩张和维持,更多时候呈现出分割状态,政治制度管理效率极低。如今在印度和南部非洲的某些地区仍存在这种现象。
神学以一神论为核心,信仰唯一的神,在精神层面力求统一。为提高行政效率,实现政教合一。虽然政令难以做到全覆盖,但至少神的旨意可以传达到位,进而实现分割地区的有效连接。如今伊斯兰世界的很多国家还是如此,尤其在经济落后的部落地区最为明显。
哲学本身并不强调信仰统一,但这点在政治上却经常被异化。哲学在实践中的巨大作用是帮助建立和维持民族性国家,突出政治统一(不是极权概念)的重要性,力争管理能力能够从权力中心直达地方基层单位。如今发达国家及部分发展中国家基本处于这种状态。
科学的知识体系在某些国家和地区是否已经成为主流,现在不好做出明确判断,但是在有些方面已经确立了无可撼动的主流地位。如新技术研发、食品药品安全管理、医疗卫生等领域。而且越是发达国家,主流地位越明显。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存在这样一条历史脉络:社会发展,制度定型,选择主流知识体系,社会再发展,制度改变,主流知识体系出现更替。也可以表述为,综合技术水平决定生产水平,生产水平决定制度水平,制度水平决定主流知识体系水平。同时逆向影响也存在,但弱于正向影响。这只是最笼统的概括,具体情况要复杂得多。
另外还有不能忽视的地理条件因素。比如平原地区的单位管理成本要低于山地、草原、荒漠地区,所以会出现中国跳过神学,印度停留于巫学、伊斯兰世界停留于神学的情况。而欧洲的地理条件更利于航海业、商业的发展,对催生和发展科学有重大影响。
不同知识体系的进步关系虽然明显,但是社会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各种差异和不平衡都长期存在。一个地区的政治制度只能是妥协的产物,难以做到最好,却要力争避免最坏,所选择的主流知识体系也只能是妥协的产物。为了社会稳定,当主流知识体系地位稳固时,也会像政治上宽宏大量一样,包容其它知识体系的存在,只是不经意间会“养虎成患”。
有妥协就有斗争。政治斗争的本质是利益之争,所展现出的最高层面是知识体系之争。历史中的巫巫、神神、哲哲之争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从巫学、神学、哲学、科学的斗争史来看,在主流知识体系受到威胁时,会采取压制手段。例如当巫学是主流时,会压制神学;当神学是主流时,不仅压制巫学,还压制哲学、科学;当哲学是主流时,会压制巫学、神学,还会压制科学。 这种斗争往往伴随着政治、军事斗争,有时候难免血流成河。
如今科学已经跃跃欲试,人类再次面临理性选择。那么科学何时才能成为主流?或者说科学与政治如何互动,形成什么样的政治制度,才会选择科学?
进化的阶段性结局
科学受到政治的青睐现在是常态。但不论是主动还是迫不得已的利用,科学远还没有达到成为社会主流知识体系的程度。由于科学的诞生和发展长期是去政治化的,所以能与政治联姻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这与巫学、神学、哲学有本质不同,而它们可以说是为了政治才出现的。
长期远离政治,首先源于科学的研究对象最早是自然,后来才加入社会内容。虽然科学的知识体系还在不断完善之中,也存在各种不足,但是其理性、客观性、标准化程度是巫学、神学、哲学无法相比的。这三者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并无本质差别,互补性很强,造成对三者的区分都存在严重的主观判断痕迹(例如本文,对三者的描述就难以做到精准和严谨)。它们不过是程度不同的神学(在中国的语境下统称为“玄学”更恰当),可以分别贴上低级迷信、中级迷信、高级迷信的标签。
如果仅限于知识体系的争论,恐怕要落入无休止的口水战。科学的强势在于对技术的指导作用,尽管科学诞生的初衷与此无关。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石是技术进步,主流知识体系的地位和技术进步有直接关系。但是巫学、神学、哲学都只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对技术没有直接的指导作用。科学虽然也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却能反过来对技术进步有很强的指导作用,几乎是一手创建了工业文明的基础,从而取代农业文明,才有了今日的世界。这种情况与科学诞生之前的经验型技术进步有天壤之别。除了技术,现在科学对社会其它方面的指导作用也越来越显示出优势,并且正在进行全方位渗透。正是由于科学的出现,改变了游戏规则,才将此前技术、生产、制度、知识体系间的直线形双向互动关系,进化成环形双向互动,因此大大加速了社会发展。
科学对社会的积极作用,引发了全球新无神论运动的兴起,目标之一就是要将科学知识体系确立为社会主流。所有阻碍这一目标的势力,都将成为无神论者反对的对象,从学术争论引向政治斗争已经不可避免。这不是以往的上下、左右之争,而是真假之争。因为对于科学而言,巫学、神学、哲学都是有意或无意的骗子。
全球现在70多亿人口,不同程度受惠于科学,但是掌握、理解、相信科学的人还是少数。难道科学要借助政治势力,依靠军事霸权,搞几场血雨腥风,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此判断有点杞人忧天。对于因人口和资源矛盾产生的利益之争,技术将在科学的指导下继续发挥重大作用。一方面人类必将认识到地球不能承载更多的人口,会开始主动控制人口增长,另一方面开发新能源,来缓解人口与资源的矛盾,求得平衡。同时,互联网技术大大降低科学教育和普及的成本,无神论者的队伍将逐渐扩大。科学与政治的互动会更加频繁,尽量做到争论而不暴力。但是如果反对者借政治势力以暴力攻击科学,科学只能以暴制暴。
对真假的严格判定,造成科学不可能对政治做出妥协,只能是政治向科学靠拢。而科学自身的统一性和整体性,在指导技术对生产不断提高的基础上,最终将完成全球经济的高度一体化,并帮助政治打破现有的国家概念。在人类追求高效政治制度的目标中,实现大统一、大民主。到那时,人们会发现,科学时代的统一、民主、自由、平等、公正、道德等概念的现实情况,与巫学、神学、哲学时代会有重大差异。科学的主流知识体系地位将在全世界确立,并不断稳固。巫学的占卜、神学的教条、哲学的思辨等等还会存在,不过已无关紧要。
上述过程尽管艰辛,但应该是唯一的正途。相比于历史其它阶段,不会过于缓慢,相反可能极为迅速。这种前景现在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其实在个别地区已经初露端倪。基于北欧诸国人口、资源、技术等综合优势,以及无神论者比例最高,极有可能率先进入科学时代,进而影响全球。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从巫学发端,到科学收尾。作为终结者,科学为人类文明史做出一个小结,但这绝不是最终的结局。对于更为长久的未来,这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高高在上”的哲学》 丁舟 生物化学博士、科普作家
在很多人眼里,哲学是高高在上的学问,比如他们说哲学是科学的科学,哲学能够指导科学,甚至一些科研工作者也有类似的认识,如用某种哲学思想指导自己做研究,将某某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某学科的终极是哲学等等。
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不妨做一个小小的思想实验。设想有一个淘气的小妖怪能够偷走人间的知识学问。假如小妖怪忽然偷走了科学,显而易见,文明世界在数小时内就会崩塌,变成人间地狱。假如小妖怪偷走了哲学呢?除了会引起某些人的心理不适之外,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影响。然而,哲学偏偏能指导科学,这能让人信服吗?
我们还知道,哲学在两千多年前的欧洲和中国已经具备了相当完善的体系,但此后社会的进步并不快,直到科学诞生,社会才开始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这就好比我们用石块和木棒打了几十万年仗,晚近的时候才有了枪炮,但有人却相信石块和木棒是枪炮的终极形式,这合理吗?
其实,与其说哲学高于科学,毋宁说人们希望哲学高于科学。人们喜欢哲学并非因为哲学高深,而恰恰因为哲学低到没有门槛。科学高高的门槛把专业外人士都挡在门外,即使科学家、工程师也只熟悉自己的领域,无法跨进别人的领域。而被科学伤害的自尊恰好能够被哲学满足——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知识,但我却知道更高级的原理以及世界最基本的运行方式。
科学就像散打选手,身体壮硕,肌肉虬结,但在武侠小说或影视剧里他们是底层的角色。一流高手们则是文弱书生、绝世美女、耄耋老人……(正如五花八门的哲学)。这显然不是事实,可它是人们愿意看到的。人们同样愿意看到几片草叶、一壶山泉便胜于手术刀、无影灯和工厂合成的化学药品。可这也不是事实。
因为我能,所以我喜欢;因为我喜欢,所以它很高。这,就是哲学“高高在上”的真相。
《哲学通过空想不断回避问题》 王麟 高级工程师、作家
科学基于实证,哲学善于思辨。科学通过求真不断解决问题,哲学通过空想不断回避问题。我们的生活一天都离不开科学;没有哲学,我们过得并不差。 哲学门槛很低,人人都可以当哲学家,比如孔子遇见的两小儿辩日;科学门槛很高,很多人被拒之门外,自尊深受打击,所以试图拿“神学”或者“哲学”来“超越科学”,以报一箭之仇。
科学独立自成系统,具备纠错能力,真假可以被最终验证;哲学派别林立,妄自尊大,不能验证真假。科学不需要哲学来撑门面;哲学也不要拉科学做挡箭牌。
《哲学是阶段性成就》 宝树 学者、作家
科学是实证性的,也没有尽头,但不是说没有限度,科学不会探讨世界是否存在之类的不可实证问题,哲学是基于一个时代的阶段性成就,对不可实证之物的理性探索,不可能完全证明,但人总有这样的需求。
神学,自然神学本身可以看成一种哲学,启示神学(即基于圣经或其他宗教经典的理论体系)是对一种迷信的系统性辩护。